家兄:
见信好!
或许此时您正汗流浃背在鱼塘边锄苗种菜;又或许正猫腰鸡窝捡蛋喂食;又或许正给耳背的母亲点烟,嘱咐新冠病毒来袭、少串门……而我却因疫情阻隔,数月未能探家,心生愧疚,在此,只能用“谢谢”二字聊表对老兄深深敬意。
从2004年开始,你从乡镇主要领导退休回村后,鲜有高朋满座,多是独居一室,菜园里、农作间、水塘边,开启了你创业新征程。善始善终赡养高龄父母,用心用力美化乡村环境,一心一意协助村组建设,锄耕种作,与邻为善,日复一日。“种菜能手”、“养鸡大户”……艰辛劳作换来村民褒奖,和事佬、急救星、热心肠……扶危济困赢得众口烁金。柳兴河畔、遥头湖边、新张坝口……凡有亲朋红白喜事,总少不了你提笔记账、主持司仪的身影。一顶破草帽、一辆自行车、一把锄头,67年风吹雨打抵档不住你对农村生活的热爱,你用勤恳、厚道、忠义在陈家台庄续写农民不屈不挠的生命本质,同时,你更是用担当、责任、廉洁感染5个弟妹,让我家族总能在困难时团结协作、勇往直前,庚续繁荣生活美景。
这些年来,老兄的殷殷教诲时时萦绕心头、挥之不去。
你常嘱咐:出门再远也要记住乡情。自古忠孝难两全。2015年,队上的李再娭毑因患癌症晚期过逝,我当时正在参与东方红镇机械制造项目拆迁,想到距离遥远,没有私车,又只是乡情,计划晚些再回。你立马打来电话训斥:“再娭毑是你和武依的奶娘啊,你就是半夜走路也要赶回!”老兄的话让我幡然醒悟,凌晨两点我冒着倾盆大雨打的如期赶回福兴组,恭敬下跪给奶娘叩了三个响头。李家上下破涕为笑,扶着灵枢说“儿子回来看你了,你安心去吧”。我忍不住哗哗掉泪。后来你又把我拉到后院,一字一句告诉我:李再娭毑是我和同胞兄弟的救命恩人,不是亲娘却胜似娘,在我们出生时,正值改革开放头年,家境拮据,母亲已经四十五岁,身体干瘪像根草,奶水几无,每天喝手推磨浆,哭泣不止。后来是邻组的李家再娭毑大施善心,放弃嗷嗷待哺的幼子,每天准时来给你俩兄弟喂奶,让你们渡过了最饥饿的幼年时期。奶娘挤出来的是血,我们喝下去的是良心和道义。羊有跪乳之恩,鸦有反哺之义,今天回想,老兄当时盼我回家,就是要铭记“一日血奶,百日血亲”的道理!及至后来节假日回家,老兄您总是拽着我去探望李家亲人,送上一些礼品和问候,表达对奶娘先前的感恩之情。行走在乡间邻里,你总不忘介绍:赵娭毑家节俭省食,自喂鸡鸭年产三万有余;刘婶子儿子发奋图强,靠自己点滴努力当上了中学校长,为家争光耀祖了;张大叔家的几个崽女在上海办公司,如今在家盖了洋楼……我一边喝着芝麻豆子茶,一边听着乡情乡语,好像此时才融入了故乡。这时我才知道,人生殊图同归,只有把乡间足迹串成生命线,珍视亲情、知恩图报,才无愧人生之路。
你常提醒:书读再多也要会讲方言。十多年来,从求学、参军再到转业安置省会长沙,我的成长岁月几乎与文学时空相伴,校园文艺骨干、军报记者、党办文秘……岗位最多的就是文字工作,常有“小豆腐块”见诸报刊杂志,身边吹棒我为“文化人”、“笔杆子”不乏有之,让我对写作情有独钟的同时,也有些道貌岸然。2020年10月,父亲91岁仙逝。作悼文时,我关门闭户3小时,写了洋洋洒洒3000余字,满是追忆老父一生坎坷与艰难的思念之情。没想到初稿却被大哥你删得只剩两三句话,你还带着怨气说“这是记流水账,没有情感啊,要不得”,随后,65岁的你戴着老花镜,独坐地下室,任凭外面锣鼓喧天,你静如泰山,拿起笔一字一句回忆,一会儿停顿思考,一会儿叹息落泪,红肿的眼里满是不舍。直到第二天凌晨终于完稿,详实记录了父亲从民国、新民主主义到社会主义时期的生命历程,详细描述了父亲做长工、当苏联大队长、打土壕劣坤的艰难斗争,再现了父亲开明仗义、一生做好事、两袖清风的民本情怀,讲的都是最普通的方言,举的都是最平常家事,但字字珠玑、言之凿凿、事事可究。追悼会孝子答谢时,我看到你几次哽咽停顿,哭腔里尽显老父真实身影,在座亲朋无不潸然落泪。“走正直诚实的道路,必定会有一个问心无愧的归路”大文学家巴尔扎克曾说。经过这些事后,我才真正读懂了“讲真话、做真人、写真文”的含义。你还经常提醒我:文如其人,写文章要有真情实感,要经常到左邻右舍串串门,虚寒问暧,了解群众疾苦,与群众打成一片,身子深入群众,情感贴近群众,才能赢得群众的口碑,从而捕获群众方言里的最朴素真理和最有哲思的民本情怀,也才能激发灵感,创作出顺应时代、贴近民生、服务百姓的文采。在你的影响下,我的书桌前总是摆着一本《毛泽东选集》、《之江新语》、《群众工作手册》,让我常翻常新、常学常悟、常悟常获。
你常告诫:诱惑再多也要守住底线。记得小时候,为了偷摘河边的毛桃子,我背着大人端着脚盆下河,一不小心盆翻人落,差点淹没。“小时偷针,大时偷金”上岸后你狠狠掴了我一巴掌,罚我在烈日下站了一个小时。汗水、泪水凝固成坚毅和勇敢,让我彻底明白了“小时了了,大未必佳”、“贪图小利,祸患无穷”的后果。胞弟这几年从事纪检工作,常有参加外调任务,免不了与同学聚会,每每回家你便在他耳边念起“紧箍咒”:“酒局、牌局就是设局,游山玩水就是拖你下水”,让阿武时刻保持警醒,筑牢了纪检干部拒腐防变的心理防线,坚守了纪律“红线”。记得八十年代末期,你在烂泥湖当乡长,有次全家人正在八角丘里插秧苗,远远看见一辆熟悉的敞蓬吉普车从强哥门前经过,我们心里暗乐:这下该有大西瓜、绿豆冰棒吃了!红姐第一个跑上岸去接你,没想到你把公文包一放,扯着红姐继续插苗,禾田里只有沉闷的泥巴水在飞溅。直到最后一颗秧苗没墩,你才笑着从黄瓜棚里抛出三个西瓜,我们来不及洗手,一哄而抢,跪在泥巴埂上大口啃着,落日的余辉洒在红通通的脸庞上,印出了一个大大的乐字……累并快乐着,这是儿时你送给我们最快乐的时光。大哥,谢谢您在我们幼小不谙世事时给予的严管厚教、不断加压,让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有了更多的自律、自觉;更谢谢您在我们参加岗位时的“扯袖子”“揪耳朵”,让我们坚守了初心使命,学会了坚忍和担当,让陈家台庄的良好家风代代相传。
你常念叨:生活再苦也要坚守初心。“工农商学兵,个个是英雄”,父亲生前最引以为荣的一件事,莫过于节衣缩食供6个崽女读了百年书,终使陈家上下有种田务农、有当医生、有当老师、有当干部、有参军、有从商事的,个个有一份稳定工作,一度是陈府的荣耀。“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,欲治其国者,先修其家,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”,好的家风是齐家之本,更是社会风气之源泉,国治久安之基础。陈府台庄是个大家庭,亲戚多、姊妹多,你和我们胞弟相差整整二十三岁,父母日益衰老,你从参加工作起就扛起了家里顶梁柱的担子。你常告诫我们:“俺屋里都是贫农出身,即便生活再好,但勤俭节约的传统不能丢,还要继续自食其力”。你还特别嘱咐我,要时刻做到静以修身,俭以养德,虽然生活在省城,岳父母家境也还宽裕,但最终还要靠自己,生活中要奋发图强、自强不息,工作中要少说多做,有一技之长,才能站稳脚跟。您的话我一直铭记在心底。这些年来,工作逐步稳定,在高新区工作薪酬待遇稳步提升。有一段时间,我沉浸在朋友圈的觥筹交错中不能自拨,逐步放松了自我要求。你知道后,把我拉到房间,狠狠批评了一顿:“你有么子资格没日没夜喝酒打牌?上有老、下有小,大孩要上初中,小的也上幼儿园了,堂客工资不高,你图舒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牌口老家还有一个88岁的老娘?有没有想过工作的来之不易?”您一顿暴风骤雨批评让我醍醐灌顶,彻底堵塞了平日的私欲膨胀。看着你日益弯曲的脊背、粗糙的老茧、变形的骨节,我转身在细房里狠狠刮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,再一次在祖宗牌位下面壁思过。突然间,我似乎洞察了人情世故,也明白了“寡欲可清心”的真正含义,良好家风总是从一点一滴勤俭节约开始,一个人只有在物质上坚守“清贫”,才可有余力专注于事业、专心于工作、专诚于未来。后来,我特意从同事借了一本《王凤仪心经》的书,在心神不定的时候拿出来翻一翻,看一看,写点工作和生活感悟,人的灵魂一下子茅塞顿开,生活中很多纠结终于看开,很多东西开始学会放手,换来的是应酬减少了,睡觉安稳了,工作踏实了,生活更充实了。
你常叮咛:困难再多也要站稳立场。我也知道,这二十年来,你也经历了很多的风风雨雨:儿子2002年从楼上摔伤后,一直未成家,成为你的一块心病;嫂子早几年患疾症离开人世,给你当头一棒;台上结交的亲朋好友悉数离去……原本风光无限的你,一段时间成了街谈巷议的落魄者。然而,你没有被困难击垮,生活中愈战愈勇、乐观向上,二十年如一日守护心灵创伤的儿子;回老家种菜、养鸡、日复一日悉心照顾年迈的父母;遵从老父遗言,每隔一周看望88岁、患有糖尿病和眼疾的少姑子;与邻为善,用微薄工资努力偿还地方人情债……而在我们姊妹面前,你从不提及伤心痛楚的过往,从不提出父母赡养费用,也从不夸耀自己的付出和努力,只是默默耕耘,把最好的青菜、最肥实的鸡鸭送上我们的车,好让弟弟妹妹安心工作,这也让我们平添了更多的愧疚、不安和对您深深的敬意。
你常常跟我讲:困难像弹簧,你强他就弱,你弱它就强。只要你不服输,你就能压倒它。真正的铜墙铁壁还是人民群众啊!您的鞭策,如同一剂强心针,给了我力量和勇气。在3月底一次大数据排查中,一名住麓谷雅园的返长人员被赋黄码后情绪激动,认为我们数据有误,一是其父母一直在家却赋码,心存疑虑;二是姓名录错,排查有问题。鉴于此,他提出我们必须第一时间解码并解释原因,并进行电话录音。疫情的变化给很多返长人员带来工作被动和生活不便,像这样的情况每天都有发生。我静静听他说完,逐条给他回复,讲清全国疫情爆发整体形势,讲清大数据排查的普遍性和重要性,讲清赋黄码并不代表去过中高风险地区,可能经过某地域也会赋黄码,属于正常现象,当务之急是积极配合社区做好核酸检测、居家监测,有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,战胜疫情需要国人一起携手努力!一番真情电话,最终平息了对方的情绪。通过此事,也让我明白,做群众工作要站稳立场,身怀民情、贴近群众、真心为民,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,同时要因人而异,要沉得住气,多换位思考,才能赢得群众的真心拥护。如果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官腔样,这样离群众只会越来越远。
今年疫情来势汹汹,从赫山到长沙的距离似乎比平时要遥远。而此时,愚弟回家的冲动也慢慢消减,思念的情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,只能在雷锋大道上慢慢消融……
老兄,我想告诉你的是,在面对这次来势汹汹的奥密克戎株变异株病毒,全街尽锐出战,上下“一盘棋”,号召各级始终紧绷思想之弦,牢记疫情就是命令、防控就是责任、坚持就是胜利,用责任、担当打赢了一次又一次疫情保卫战。
老兄,值得欣喜的是,在这次疫情爆发面前,我们又一次展现了“麓谷速度”、“麓谷风格”、“麓谷健康”、“麓谷力量”。广大党员干部、疾控工作人员和社区工作人员坚守岗位、日夜值守,广大医务工作者义无反顾、日夜奋战,广大人民群众众志成城、守望相助,广大志愿者真诚奉献、不辞辛劳,社会各界主动担责、纷纷捐款捐物,构筑起了共御疫情、共守家园、共护平安的严密防线,取得了阶段性成果。
老兄,你可知道,我们把最好的状态放在了抗战“疫”线。从3月14日长沙启动疫情防控应急预案以来,麓谷上空又打响了新一轮疫情防控战。40天时间里,全街先后召开12次动员会、调度会,实施了7轮核酸检测,累计120余万人。特别在开展大数据排查中,我们指挥部7个专班人员几乎全员上阵,“五加二”、“白加黑”成为工作常态;开会、协调、督查没日没夜;脚踝扭伤、子宫肌瘤、腰椎间盘突出、高龄怀胎、伤风感冒……成为工作人员通病。在疫情面前,所有的病痛轻如鸿毛;所有的个人困难无人谈及,大家都把最多的时间、最佳的状态、最旺的精力留在了疫情一线上。
老兄,你可知道,我们又一次交出了敢打必胜的满分试卷。3月25日,街道实施第二轮核酸检测时,正值室外寒风细雨。但欣慰的是,在天气寒冷、雷阵雨频降的恶劣天气中,全街启动应急预案,共合理设置采样服务点39个,采样台129个,迅速集结出动志愿者400余人,从早上七点持续到下午六点,持续时间12个小时,当日共完成核酸检测 21万人次,全街到处都闪现了一片志愿“红”,党的战旗在小区一线高高飘扬。当时参与人数、检测速度刷新全市,跑出数据排查“麓谷加速度”。截止目前,全街道无一例确认病例,无一例疑似病例,实现了“零输入、零感染、零传播”目标,确保以最小代价实现最大防控效果。
4月3日,长沙市岳麓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指挥部发布:解除梅溪湖街道梅岭国际小区9栋封控区管理;解除梅溪湖街道梅岭国际小区管控区管理;解除枫林三路、平川路、沐风路、东方红路、梅溪湖路合围区域防范区管理。此时,我们每天上班“三点一线”穿梭的东方红路、枫林三路成为了“平安路”、“健康路”!
为有坚守驱疫疾,敢叫麓谷换新天!4月21日上午10点,麓谷上空万里无云。“红码人员解码!”、“数据全部下达!”、“核酸检测正常!”……我听到指挥部电话声此起彼伏,14名同事正绷紧神经、有条不紊处理省级下达的568条大数据,精心准确录入返长人员信息,耐心细致告知解码过程,加急电话、疫情命令、核查结果第一时间从麓谷疫情防控指挥部传达到市区疾控中心。这场面就像二十多年前我在部队进行野外通信一样,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,每个人都在与时间赛跑,每个人的动作都是那么干净利索,大家以“战时”状态、冲锋姿态和“不到最后胜利绝不收兵”的表态,扎实推进疫情防控工作,用责任、细心、速度开展联防联控,坚决斩断疫情传播链条,全力打赢这场疫情防控阻击战,构筑起了麓谷“免疫长城”。
此时,我最期盼有一天清晨丢掉口罩,穿上运动衫,小跑尖山湖边、踏步麓谷公园、漫步梅溪湖畔,呼一把新鲜空气,看樱花随风招展,赏居民优雅舞姿,再躺波光鳞鳞湖边任湖风吹拂;我最期盼阳光明媚的一天约上两三好友,拾级岳麓山顶,重游桔子洲头,小吃火宫殿美食,尽情享受网红长沙带来的幸福感、归属感;我更期盼夜幕降临时,带着老婆孩子漫步乡下田野,听取蛙声阵阵,一挥宅家的阴霾;我更期盼周末假期之际,带一瓶好酒,约上兄弟姊妹,与老兄开怀畅饮,分一根好烟给老妈吞云吐雾,听乡音叙乡情,任凭天外云卷云舒,那又是多么惬意啊!
没有不可逾越的寒冬,没有不可战胜的病魔,乌云永远遮蔽不了太阳,疫情挡不住夏天的来临。我想,这美好的一天很快就会到来。
再谢老兄的嘱咐与叮咛,让我在疫情期间鼓足勇气、迎难而上、逆行作战,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困难;再谢老兄的告诫和提醒,让我在任何时候都不轻言放弃,最终取得了工作的平安,家庭的安康,也赢得了疫情的阶段胜利。最后,请接受愚弟一拜:谢谢您,辛苦了!
愚弟仕
2022年4月21日书于麓谷
(作者单位:长沙高新区麓谷街道办事处)
